刚刚开口叫住我,其实他就是想问这一点。
只不过在他印象里、在他认知里,根叔、根嫂是一辈子的老好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更重要的是,如果接受承认根嫂、根叔不惜血本照顾阿秋、收留阿秋就是为了阿秋肚子里的孩子。
恐怕阿秋横死,根叔、根嫂真就难辞其咎。
这是孙祖耀最不愿意看到、最不愿意接受的事。
下楼的一路上,孙祖耀低着头没在极力替根叔、根嫂争辩。
我也没说话,只是一直在想阿秋最后两篇日记里写的事。
‘男人都一样,恶心。’
‘哪有什么好人,虚伪。’
第一篇日记,难道是根叔对阿秋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恶心事?
而第二篇日记,似乎阿秋是连带根嫂,也一起骂了。
根嫂又做了什么对不起阿秋的事?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重新回到了后院。
院子里多了一套桌椅板凳,见我和孙祖耀下来了,根嫂忙一脸慈祥迎了上来。
也没追问我到底有没有想到办法解决阿秋一事。
“饿坏了吧?我马上给你们上菜。”
也不等我们说话,根嫂便回头冲外面门店喊了一声。
“老根,还不赶紧给阿祖他两上菜?”
喊完根嫂也转身跑去忙活。
不大一会功夫,根叔端着两个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砂锅走进了后院。
第一眼看到根叔,我就情不自禁眉头一皱。
根叔五十多岁,秃顶,看体态以前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眼下却是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大圈,身上衣服显得很宽松。
一张脸也是面色暗沉,透着黑气,更诡异的是马上天黑,也没什么刺眼强光,他偏偏就戴着一副墨镜。
端着砂锅走到近前时,我还从根叔身上嗅到了一股没散干净的酒味。
隔着墨镜我也看不大清楚他的神色,只不过根叔放下砂锅转身就走。
一句话也不说,完全没有根嫂看到孙祖耀时的热情。
“根叔,你咋还戴上墨镜了?这天都要黑了,也不方便。”
直到孙祖耀主动开口,根叔这才停下脚步,转过头嘴角上扬,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
“眼睛不舒服,角膜炎,医生让戴墨镜挡挡光。”
“根叔您这不是角膜炎,是看了太多脏东西,鬼气入眼、污秽淤积,要是不抓紧治,恐怕得成瞎子。”
我这话绝不是在吓唬人,普通人很难看到孤魂野鬼,是因为阴阳相隔、阴阳有序。
若是普通人看到了,大都是运势低走、倒霉。
阿秋死后,天天晚上纠集周围的孤魂野鬼到根叔家后院开派对。
根叔天天晚上看得到这些东西,现在只是双眼出问题,还没一命呜呼,其实已经算幸运。
听完我的话,根叔身子一颤,隔着墨镜我都感觉到他脸上全是惊恐不安。
好端端谁愿意变成瞎子。
这时候端着菜盘子走进后院的根嫂,狠狠剜了根叔一眼骂道。
“你还不赶紧给墨镜摘了,阿祖说了这小师父可有大本事。”
“你真要当瞎子?”
犹豫了片刻,根叔抬起手哆哆嗦嗦摘下了墨镜。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等看到根叔双眼时,我还是心头一惊,孙祖耀更是吓了一大跳。
根叔一双眼睛像是给人狠狠打了一拳,整个眼眶乌黑浮肿,偏偏眼眶又没遮挡住眼球。
眼球整个凸显出来,也不分清楚白眼球、黑眼球。
整个就是一片血红。
“这…这,根叔你眼睛怎么这样了,许仙你快想办法给根叔治治啊!”
回过神孙祖耀忙转头抓着我胳膊,苦苦哀求起来。
“是啊小师父求你大发慈悲,给老根治治吧。”
根嫂也是不停苦苦哀求。
我没有立马答应,倒不是我没办法治,而是根叔眼睛变成这般渗人模样。
现在看来不单单只是因为每天晚上看到太多孤魂野鬼,导致鬼气入眼、污秽淤积,其中还有阿秋的怨念。
“真做了对不起阿秋的下做事?”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下心头激荡起伏的情绪,让自己保持着冷静。
已经因为不够冷静,险些错过真相。
要是意气用事,弄不好今晚就不是斩妖除魔,而是助纣为虐。
“根叔您这眼睛,我暂时没啥好办法,等今晚阿秋和那些孤魂野鬼来。”
“先解决它们,我再给你治眼睛。”
根叔、根嫂脸上闪过一丝挺古怪的神色,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就是一个劲跟我道谢。
孙祖耀已经猜到根嫂、根叔不惜血本照顾阿秋,是为了阿秋腹中孩子。
这会我提到阿秋,他也低下头,不再言语。
“根叔、根嫂今晚就别做买卖了,恐怕动静闹得不会小。”
“好,我们这就去关店打烊。”
根嫂、根叔去关门打烊了,我和孙祖耀坐在饭桌旁,一桌子珍馐佳肴,却谁也没动筷子。
气氛说不出的沉默压抑。
“许仙,根叔、根嫂那么好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是坏人。”
终于孙祖耀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阴阳鱼你看过吧?”
“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一番话让孙祖耀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根叔、根嫂关了店门打了烊,来到后院热情招待,还一个劲问我们够不够吃?要不在加点菜?
本应该是享受饕餮盛宴,却吃的不是个滋味。
吃完饭,转眼便已经到了深夜时分。
我放下筷子,正准备催孙祖耀、根叔他们先回屋子时。
突然已经上了锁的院门发出砰砰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