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是秋神祭了,州牧大人请了雅言大家——唐宝宝。出席献艺。” “现在去锦州府,还来得及见你那梦中仙子一面。” 徐虓终于想起把这件从丁潢的宝贝儿子那里听来的消息,转告给了温和。 “小豆子,你现在就去车马市雇一辆最快的马车,天黑之前,东家我出发去锦州府。” 温和一改平日里的斯文,高声呼喊着让伙计小豆子,让他去车马市雇车。 徐虓调侃温和“江湖传言,唐宝宝是什么天上谪仙一样的仙子美人,她再怎么仙子美人,不也得如厕嘛,她还能没有五谷轮回之物啊。” “徐虓,你真是个粗坯,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想去了。”温和笑骂道。 “有辱斯文。” 这时,张钜鹿从后院来到了前厅,正好听到徐虓之前,仙子如厕的调侃,板着脸教训徐虓道。 “哟,解元公,酒醒了啊?” 张钜鹿脸色一红,低头核兑起柜上的账目,不理徐虓。 ”我一粗鲁猎户,也不是考了功名的读书人,有辱哪的斯文了?” “倒是你张倔驴,放着科举的圣贤书不读,三天两头儿,抄什么龙虎山的《黄紫增寿经》赚钱,你才是有辱斯文呢。” “你不好好的温书备考,抄那龙虎山的破经干什么?” “是温面瓜短了你的工钱?还是我徐虓少了你的食补?” “我可听说了,那龙虎山,除掌教老爷齐玄真,是个没二话的人物,其他的张姓天师老爷,那都是小孩儿撒尿、浇上不浇下的主儿。”(交上不交下) 这些话,在徐虓心里憋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几天先是退亲沈家、又和丁潢斗箭、还有渔龙老庄主出殡,事儿都赶到一块儿去了。 今天可算是有了时间,非得好好直溜直溜这头倔驴不可。 “我抄书,一为存钱自用,二为宽博眼界,何辱之有?” “君子相交,虽有通财之义,但亲兄弟,还得明算帐呢。” “温和收留我在后院温书,每日只需一刻不到的时间,帮忙拢账,工钱却按三个账房先生的月钱给我。” “你徐虓更是把辛苦猎来的rou食,送到这里给我开小灶。” “二位,张钜鹿若是心安理得受着你们的好,你们觉得,我会心中无愧吗?” “温和给我工钱,我要。你徐虓给我的rou食,我吃。” “但我用抄书得来的钱,买的冬靴绵衣,你俩也得收!” 张钜鹿放下了手上算盘,紧握双拳,梗梗着脖子,进入了和徐虓平日斗嘴的战斗状态。 “今日,是你这解元老爷赢了。徐某,甘拜下风。” “你和温面瓜,都是文人雅士,您二位就在这慢慢以文会友吧。我去后院给老吴送壶酒,谢谢他平时起夜给你开的小灶。” 徐虓冲着张钜鹿做了一个鬼脸儿,嬉皮笑脸的从柜台上拎了一壶酒,溜进了后院。 徐虓走后,温和告诉张钜鹿,前几天,徐虓在山里猎了两头獾子,剥皮剃rou,炼了两罐儿专治冻伤的獾油,送到了自己这里,给他冬天读书时,涂抹防冻的。 温和笑言,你二人自小为邻,小时候,你在书院被人欺负,都是徐虓替你出头,徐虓读书认字也是你教的。可你们两个怎么老是一见面就掐啊? 张钜鹿板着脸说道“认字是我教他的。读书,呵呵,你温和不要糟践这两个字好吗?” 温和莞尔一笑,不再说话。他觉得张钜鹿和徐虓,其实是同一类人,嘴冷心热骨头硬。 有道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刚刚徐虓那些仙子也要如厕的调侃,本是他与温和,朋友间的玩笑之言,却让二楼雅间里的一位客人甚是不悦。 雅间内,一个中年汉子看到坐在那里的贵人面色不悦,就要出去教训徐虓,却被另一个侍奉在屋内的老人拦了下来,不仅如此,老人还向那位贵人为徐虓求情。 “贵人息怒,这乡野之地,多是粗俗之人,和那样的人计较,凭白失了贵人的身份。” “小人在此地也算有几分薄面,必然替贵人好好给那粗汉长长教训。” 老人向那位坐着的贵人,深鞠一躬,长揖不起。 “你也算是我家的忠仆,咱们就不用像外人那样客套了。先把脸上的东西摘了吧,然后说说,你和那人有何关系?” 那位贵人夹起了一块拌笋干儿,看了一眼,又放回到盘里。 老人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赫然意是徐虓那个功力全失的‘义父’徐良! “他叫徐虓,是老奴收养的孤儿,也是我的义子。“徐良恭谨的答道。 “十六年了,家里今非昔比,父亲也夸你,是为家里尽心做事的忠仆。这里有两枚丹药,一枚能让你功力恢复到二品。一枚能让你那个义子,体麻骨软,内力渐失。” “毕竟是跟你相处了十六年的义子,我就不让你亲自动手了。” “药,内服外用都同样有效,你自己想办法,用它去招待你那个义子。” “其它的事,就交给这位二品中境的辛掌门。人家可是做梦都想给他那个迟迟冲不上二品的儿子,求一颗这桌上的金丹啊。” “你要能做,就把这杯酒喝了。” “当然,我也不会勉强于你。大不了,我回去和父亲说,你现在只想有子陪伴、颐养天年。别说什么能恢复你二品修为的金丹,就是三品白龙卫的位置,你都无心回去做了。” 老人内心煎熬,犹豫再三之后,颤颤巍巍捧起了桌上的酒杯,将杯中苦酒,合着两行老泪,一饮而尽。 第二天,徐虓早上起床之后,徐良拿出一双新鞋让他换上。 徐虓笑嘻嘻的和徐良说“老爹,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前几天听张钜鹿说,按咱们漓阳的礼法,男子二十岁就要请长者赐名表字,您不是总说自己年轻时文武双全嘛。” “那您现在就好好的想想,别等我二十岁的时候,一时想不出来,可就丢脸了。” 徐良很认真的说“义父今天就给你想出一个与你本名配衬的表字。” “着啥急,离我二十岁,还有四年呢。” 徐虓美滋滋地穿上了徐良给他做的那双新鞋,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徐良张口想叫住徐虓,嘴张得老大,却始终没发出任何的声音,看着徐虓走出了小院,走出了自己的视野。 小院里有棵梨树,今年长得慢了不少,春夏两季大旱,这梨树为了自身存活生长,断了给枝枝杈杈的养份,满树枯枝,主干独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人似草木,皆有私心。 徐虓离开家后,又去了温家酒楼,温和昨日午后乘马车去了锦州府城。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见到那位江南道的雅言大家唐宝宝? 如果见到了,他会不会暗中幻想那位如谪仙人一样的玉美人,也会有五谷轮回的时候。徐虓感觉,自己一不小心,在温和心中那个梅寒兰雅的清梦里面,扔了一把挂泥带水的烂菜叶子。 一个中年人从温家酒楼里走出来,让徐虓自断一臂。 “啥?” 你和徐爷这么说话,你家里知道吗? 徐虓今天穿了义父给他的新鞋,心里特别高兴,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一个这么猖狂的好汉。 “给你三息时间考虑清楚,自断一臂,或者被我拧掉你的脑袋。” 中年人手中的短刀,离鞘而出,杀气扑面。 一开始,徐虓还以为这是个想踩自己上位立威的大龄后起之秀。可当他感受到中年男子那赛过山中虎狼的杀气,他就知道,自己碰见茬子了。 徐虓二话不说一抖袖子,袖子里暗藏的石灰粉,铺天盖地的打向了中年男子,然后徐虓也不看石灰粉有没有打中中年男子,掉头就跑。 开玩笑,从始至终,徐虓都没看出对方功力的深浅。那就证明对方的武功,比自己高出不是一星半点儿。 不跑? 不跑留下,等着挨刀吗? 中年男子,轻轻推出一掌,一股罡风吹散了迎面打来的石灰粉。内气外发,他的武道修为赫然竟是二品宗师的境界。 徐虓把全身功力都用在了两条腿上,身后刺骨的杀气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再这么下去,用不了一时半刻,就会被对方追上。 他一拧身,钻进了一家药铺,中年人紧随其后,也追进了药铺。 追进药铺的中年人,愣了一下,徐虓没有穿堂过院,翻墙逃走。而是,一手抓着个茶壶,一手拎着副字画,气定神闲的坐在药铺里, 药铺里的掌柜和伙计,慌恐惊怒的瞪着徐虓手里的茶壶和字画。 “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徐虓的语气里透着胜券在握的味道,这让中年人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中年人突然有些后悔,刚才怎么没有一开始就发动全力去追这小子呢? 自己本想猫戏老鼠一样,先追得他走投无路,这样没准儿还能让那位贵人的心情更好上一些,现在看来是有些弄巧成拙了啊。 看中年人没有轻举妄动,徐虓继续说道。 “这副雪夜送药图,是三年前锦州爆发寒疫,白家药铺的老东家,掏空了自家十七座药仓,赠药救人。有位路过此地的道长,钦佩白老东家的仁义善举,作了此画,赠与白家的。” “那位道长就是武当掌教——三丰真人座下的大弟子王重阳道长。 中年人皱了皱眉,这件事他知道,当时寒疫虽然只是在义县一地爆发,但稍有迟缓,就会波及到整个锦州府。 是义县白家药铺的老东家白本草,当机立断,把白家本来已经收了订金,准备送往漓阳各州府的十七座药仓里的药材,全部献了出来,用以煮药救人。 这才没让那场寒疫在整个锦州府爆发开来,而当时提供药方的人,就是云游路经此地的武当大师兄王重阳。 “这副画要是毁了,你猜王真人会不会怪你?” “就算他不怪你,其他的武当弟子会不会怪你无故杀人,还毁了他们武当大师兄的墨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