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书友:一只傻滑稽的打赏,万字大章奉上:) 魉禅寺秘境之旅结束后,进入秘境的几方势力,几乎都是刚出秘境,就离开了魉禅寺,各奔东西。 其中以吴珟的心情最为迫切,她实在是太挂念身在北漭的小姑姑吴馨了。 吴珟要去北漭,徐虓放心不下吴珟,也要和吴珟同去北漭大都。 对于徐虓的随行,吴珟并没有拒绝,她深知北漭大都之行,绝对不会太平。 吴家剑陵那边,因为怕小姑姑吴馨是真心想脱离吴家的关系,所以吴珟没法在吴家剑陵那里取得帮助。 而徐虓和她在秘境里也算是共同战斗过的战友,这个时候多一个人随行,北漭大都之行,就会多一份保障。 吴家剑陵的人虽然天性高傲,但却不是识好歹之人。 虽然知道徐虓对自己有几分情愫,而且从内心来说,吴珟对这个武道进境神速的少年,也并没有什么恶感。 但吴珟也明白,自己这一生所追求的,乃是无上剑道,男女情爱之事,只会成为阻挡她剑道修练的绊脚石。 与其拖泥带水,不如让徐虓与自己同行,早点断了他的念想,也能早点结束这段注意不会有结果的错爱孽缘。 与吴珟、徐虓他们同行的,还有魉禅寺的白衣僧人李铛心。 珑树禅师交给李铛心一纸蜡封密信,让李铛心把这封密信送到北漭大都内的五佛宫。 珑树禅师特意交待李铛心,让他要在见到五佛宫的青龙慧果大阿梨之后,当着那位密宗圣僧的面,把信打开,自己先看完信之后,再把信的内容复述给青龙慧果大阿梨听。 徐虓他们五个人在离开魉禅寺向北漭大都出发之前,先去了一趟公主坟。 李铛心给之前安排留在公主坟的那三个散修,留了一部《怒目金刚般若掌》并借了三把名为金刚、禅心、大梵般若的禅剑给三人防身,让他们继续留在公主坟打探和寻找赢龙庭的消息。 《怒目金刚般若掌》虽然是武道功法,却有克制妖邪鬼道神通的独特之功。 而且,这部功法,在初始阶段易学易成,能迅速转化成可堪一战的战斗力。 李铛心用了半日的时间,指导三个散修习练《怒目金刚般若掌》, 临别之际,他又为他们灌顶传功,打通了天地玄关, 让这三个散修‘鲤跃龙门’从人人可欺的小角色,进化成为了可在方圆百里纵横叱咤的大佬。 为了防止三人时运不济,遇到难以抵挡的狠角色,李铛心还在那三把禅剑的剑鞘上,加持了青鸾金狮护法神咒, 让这三个坚信自己祖坟冒了青烟的散修,可以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从剑鞘上召唤青鸾金狮的身外化身,助他们奔跑逃命。 李铛心安排妥了这一切之后,才与徐虓和吴珟他们向北漭大都出发。 一路之上,徐虓并没有刻意与吴珟接近。 虽然,有袁佐宗这个曾经在红袖坊百花丛中穿梭留连的风流小郎君为徐虓出谋划策,但从来没有过谈说爱经历的徐虓,却并没有听从袁佐宗这个‘老把式’的指挥。 他这一路上,除了在食宿住店的时候,会与吴珟交谈几句,询问吴珟和赵钰邰有关于吃食和住宿方面,有什么要求之外,就再没有刻意的去与吴珟攀谈叙旧。 袁佐宗一开始在和徐虓独处时,不止一次的抱怨,像徐虓这样拘谨,想要抱得美人归,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可慢慢的袁佐宗发现,虽然徐虓不会主动与吴珟攀谈,可是吴珟却时不时的会与徐虓主动说几句话。 “厉害了啊,我的老叔!” 袁佐宗以为徐虓一开始不与吴珟主动说话,用的是‘我不就山,山来就我’的欲擒故纵之计。 可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老叔徐虓在谈情说爱上的造诣。 人家吴珟姑娘主动找他说话,他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总是打岔。 有时候,明明是两个人独处,增进感情的好时机,他却总是拉上自己和李铛心,做碍眼的棒槌,让吴珟姑娘失了谈兴,闭口不言。 袁佐宗一路上对徐虓怒其不争的苦口婆心相劝,徐虓一边左耳听来,一边就右耳冒了出去,依然保持着少说多做的风格。 这日晚间,徐虓他们五人因赶路错过了宿头,行至一片蜿蜒连绵的青黑大山脚下。 太阳已经落了山,天上乌云蒙蔽,不见月色, 山脚下一条兜兜转转的碎石小路,如盘肠转绕,延伸至山林深处,不见终点。 山林中阴沉寂静无声,空气中凉风习习、雾气弥漫,天上的乌云隐现红韵,眼看着随时都会下起雨来。 徐虓率先一步,走在了前面,他手持符刀一言,时不时的挥刀劈砍,将碎石小路两边探出来挡路的横枝蔓条斩断, 一些原本刚刚将枝蔓延展至碎石小路两旁的枝杈,也被徐虓用符刀一言斩断了, 他这样做是怕那些枝杈上的倒勾木刺,划破了身后四人的衣衫。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密集,轰轰隆隆的沉闷雷声,时不时的在乌云中响起。 沉雷过后,零星般的雨点一颗接一颗,急缓不一的从天而降, 翻山越岭的徐虓五人,恰好在山顶处发现了一座老旧的寺庙, 寺庙的牌匾,已经不知所踪,山门处的楹联,也已年久失修,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五个人来到古旧寺庙的山门前,徐虓用手轻推山门,发现门是在里面叉锁上的, 显然这座荒山古寺里面,是有人居住的。 徐虓轻轻扣打门环,铜制的门环上,包裹着厚厚的青绿色锈迹,从细节上再一次证明了这座山顶古寺的久无客访。 半炷香的时间不到,铜钱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的洒了下来,形成了密集的雨网。 雨越下越大,古寺门前挡雨廊檐上,挂满了一条条的瀑布,旷地上射起了无数箭头。 原本便阴沉沉的夜晚,在大雨滂沱中,更加的灰蒙蒙一片,分不清哪里是碎石小路,哪里是悬崖峭壁。 在‘吱呀呀’一声让人听了牙酸耳疼的开门声中,山顶古寺的山门被打开了。 一个生得面貌凶恶的独眼僧人,脸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厌烦之色,站在了徐虓他们五人的面前。 这个从左眼眉心处一直到右唇嘴角边,有一道长长刀疤的独眼僧人,开门之后,皱着眉头看了眼庙门外雨气灰蒙到不见面前两尺路的山林野外。 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也不用徐虓他们说话,就冲徐虓他们招了招手,把他们让进了庙中。 独眼僧人虽然因为天降大雨、山路崎岖难行而大发慈悲的暂时收留了徐虓他们五人,却恶形恶相的没个好说话。 “洒家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歇到雨停,寺里就洒家一人,洒家过午不食,这大晚上的,你们想要烧点热水,就自己去厨舍生火去烧。” “米缸里还有些粗米,你们愿意动弹,就自己煮些米粥,想吃山珍海味,等天亮雨停,去东面四十里外的集镇上享受吧。” “这两间客房,久未打扫,所幸床铺上都用厚布罩了,你们晚上有个干净的地方睡觉。茅厕在厨舍斜对面,里面只有木棍,没有草纸。” “记住了,明日天亮,雨停即走,走的时候,不用和洒家道别,洒家每日梦中参禅到午后,你们离开时,把山门关好就成。” 独眼僧人带着五个人在厨舍、茅厕、客房走了一圈之后,连自己的法号都没有告诉五人,就把五人扔在了客房门口,独自离开了。 这个时候,就连袁佐宗也看出来这个独眼僧人,虽然面目凶恶,言语讨厌,但其实内心是一个良善周到之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顶着大雨带着自己五人去认哪里是能烧开水的厨舍,哪里是小解出恭的茅厕了,也更不会在久无人住的客房床上,用厚布罩住床上被褥,挡灰遮尘。 顺带着他还为自己五人指明了距离此山东面四十里处有集镇。 ‘口厌心善体正直’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不过,虽然心里知道独眼僧人恶形恶语中透露出来的善意,可袁佐宗对这个独居于荒山古庙中的独眼僧人,还是有些许的怀疑。 “老叔,这家伙一脸恶相,不似善类,别不是什么强盗山贼潜藏于此吧?” “都说绿林人闯荡江湖,靠的是一双不招灾惹祸的眼睛,他会不会是看咱们个个提刀佩剑,不像好惹的主,所以才忍气吞声,没敢和咱俩炸刺儿啊?” “老叔,你说咱们晚上是不是得安排人在门外守夜,防着他趁咱们熟睡之时,给咱们用鸡鸣五更返魂香,把咱们一锅端,全都给迷晕了啊?” 袁佐宗自说自话的推理着,他越说越感觉自己离真相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徐虓敲了袁佐宗一记脑壳; “人后莫论是非,你小子读的那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啊?” “阿弥陀佛,袁施主,禅宗一脉,有教无类,刚刚那个僧人,是浪子回头也好,是天生恶相也罢,只要他心存善念,行良善之事,禅宗海纳百川,便会有其存身立足之地。” 李铛心循循善诱的开解因独眼僧人面貌凶恶,而对他出现在这座荒山古寺中,心有疑虑的袁佐宗。 “老李,别告诉徐某,你没有闻到那个独眼僧人身上那股浓厚的血腥味。” 早在独眼僧人隔着古寺山门的门板,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徐虓就闻到了一股浓厚至极的血腥味。 这股血腥味,就是从那个独眼僧人的身上传来的。 虽然,在这股血腥味里,只有山林野兽之血的味道,并没有人族鲜血的味道; 但是,一个吃素的禅宗和尚,身上有如此浓烈的兽血味道,这让徐虓也不得不防。 从八岁起就开始在山林里打猎的徐虓能闻出来,在那个独眼僧人的身上血腥味,可不是宰杀三五头山林野兽就能造成的。 “阿弥陀佛,这位师兄身上的血腥味虽浓,但其中并无人族的良善之血,反倒尽是些恶兽异妖的邪煞之血,禅宗佛门亦有降妖除魔的护法金刚,为守善而诛恶,虽染血却非恶。” “小圣僧,这活命的鲜血也能有善恶吗?” 赵钰邰第一次听到血有善恶之分,不禁脱口问道; “钰邰jiejie,至无数万年之前,从万恶苦海里诞生了始恶之念开始,天地万灵,也就有了善恶之分。万灵有善恶,可供万灵生存的血液,也随之沾染了万灵的善恶因果。善之血,可弘扬正气,活命疗伤,增福增寿。恶之血,可引人堕落,毒人体魂,杀生害命,损荫败德。” 袁佐宗见赵钰邰发问,这个口蜜嘴甜的半大孩子,献宝似的侃侃而谈,倒不是他对赵钰邰有什么其它想法,他只是想秀一秀自己的见识,让人夸自己几句而已。 “除恶者,未必为善;咱们在这荒山野岭的古旧寺庙里,和这个满身浓厚血腥的独眼僧人,同处一地,万事小心为上,总是没有错的。” “徐小哥说得在理,出门在外,万事小心。我和钰邰守后半夜,徐小哥和小圣僧守前半夜吧。” 吴珟也赞同徐虓万事小心的想法,她提出由自己和赵钰邰来守后半夜,并不是躲懒。 事实上,后半夜要比前半夜难守, 因为,在一般情况下,前半夜里,人们刚刚睡下,睡得不熟,夜袭偷盗之事,都会选择在后半夜进行。 因此,守前半夜的人,通常情况下,都没有什么危险。 而且,守前半夜的人,只要咬牙坚持一下,就能坚持到后半夜,比起晚睡,睡得正香时,醒来起床守夜,不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在心理上,都更加的难受、不舒服。 不安排袁佐宗守夜,是因为他武功底子太差,与其让他熬着不睡守夜,不如让他好好休息,恢复体力,这样在白天赶路时,还能不拖大家的后腿。 黄豆大的雨点落在寺内房屋的屋檐上,发出“嘀哒、嘀哒”的声音。 雨水从屋檐上汇流而下,像一条银白色的透明丝带。 寺庙内,地上的流水成了小河,寺庙里种了九株梧桐树,树枝在风雨中扭动摇曳。 “老李,你们禅宗不是讲究斩情断爱嘛,你和那个赢龙庭是怎么回事啊?” 徐虓对朋友称呼,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简单直白,在姓氏上加一个老字,这就是他对待真心相交的朋友的称呼。 像张钜鹿跟温和那样被徐虓起了‘张倔驴’‘温面瓜’绰号的,那得是和徐虓有过命交情的死党才行。 “阿弥陀佛,禅宗先贤有云:爱不重,不生娑婆。” “禅宗有十二因缘,世间万灵众生,因为有情有爱,所以有轮回生死。” “人为万灵之长,生而有情,情之一物,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因此,只要合律法、道德之情,都是禅宗教义所容许的。” “禅宗经义,并不排斥感情,但却主张以慈悲来升华感情,以般若来化导感情,以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精神,把对亲友爱人的小爱,升华为对世间众生的大慈悲。” “在我禅宗经义中的戒情禁律,禁的不是真情至性,而是戒灭yin邪私欲。” “在我禅宗之中,剃发受戒,是自愿斩断红尘烦恼,以虔诚之心,修持经义禅理,升小爱而成大慈悲。” “若是放不下红尘中的亲友爱人,尽可去戒修行,留小爱,行善知善举。” “在我禅宗,只有守正戒yin的禁律,却是从来都没有过断情斩爱一说。” 一身白衣的李铛心,眼望夜幕下的连天雨幕,一边耐心的为徐虓讲解禅宗经义戒律,一边思念着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赢龙庭。 “那为什么我在锦州义县的时候,听说书先生和许多行商远行的客商说,这天下间,有许多寺庙的戒律都是明文规定,要求僧人忘亲、忘友、忘情、忘爱呢?”徐虓追问道。 “斜嘴的和尚,把经念歪了呗。” 李铛心莞尔一笑,这世间愚昧和心怀不正之人,又何止万千; 有人得见真经,不得真解,自己曲解了禅宗经义。 也有人明知真解,却为了功名利禄等私欲,蒙蔽世人,曲解禅宗善法。 佛祖创立禅宗之始,设戒律法门,是因为情爱虽然人人需要,但是情爱亦有污染、纯洁、占有、奉献之分。 情爱如水,慈悲是舟; 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情恩爱敬,处理得当,则不失为一种导人向善,引人向上的力量。 爱如冬阳,可以溶冰化雪,消融寒霜,可以激发万灵众生心中的善念善行; 但是,如果爱的对象不对、观念不对、方法不对; 爱得不正常、不应该,则不但会使双方产生烦恼痛苦,甚至还会因爱生恨,导致身败名裂,丧生灭顶,更有甚者,还会引发无边罪业,牵连无辜众生。 正所谓是“爱河千尺浪,苦海万重波” 因此,禅宗立教祖佛认为染污、占有、自私、贪婪的情感,是禅宗弟子的业障孽因。 所以,才会在禅宗立教之初,就立下诸多戒律禁规,希望后世禅宗弟子,可以用理智来净化感情、用慈悲来运作感情、用礼法来规范感情、用道德来引导感情。 将一己的小爱,升华为超脱轮回、普度众生的大慈悲。 “老李,那你和那个赢龙庭以后会不会成亲?” “会的。虽然在一千年前,我们就是合乎天地礼法的夫妻了。但我始终欠了她一场大婚,我寻了她一千年,这一世既然让我寻到了她,那一千年前亏欠她的那场大婚,我就一定要补尝给她。” “那老李你成亲之后,会还俗吗?” “不会的,禅宗戒律,戒的是私欲yin邪,断发受戒,是立志以大毅力,升小爱成大慈悲。一千年来,我数次转世轮回,护禅宗根基,佑万灵众生。有如是之大功德在身,早得禅宗正果,无论我是身在禅宗,或是还俗离教,娶妻续缘,都无人可以指谪。既然无人可以指谪,我还不还俗,又有什么区别呢?光头这个发型,多省事儿啊,不用理来,不用剪,洗脸时,顺带着就清理了。” “老李,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你们禅宗弟子,在整个神州,怕是得有百万之众吧。你就敢保证这百万禅宗弟子里面,没有一个人讲你和赢姑娘的坏话,没有一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蹦出来阻止你们相爱相守吗?” “别人的嘴,我管不住,只要不当着我和龙庭的面说就行,至于那些敢当着我和龙庭的面指谪我俩,甚至是阻止我俩相爱相守的人,小僧会心平气和的跟他们讲讲道理的。” 李铛心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的双拳攥得嘎嘣作响,徐虓觉得这个白衣和尚所谓的心平气和讲道理,肯定不会像字面上的意思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