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开始讲解情况。
他终于可以留校了?
张东尧把手机移开耳边一些。面对命运的玩笑,他有些茫然。
半开的窗外,传来一阵顽童的嬉笑:
“耍你玩,耍你玩,拿给你,又丢开,你不要,还我来。”
见张东尧迟迟不说话,对方通情达理:“确实,以您的条件,完全可以去到上海的高校,或者其他更好的地方,不必非得留在之河……”
张东尧举着手机,亦步亦趋地跟随。
前方是医生和护士推着床。万向轮摩擦在走廊中,碌碌作响。张东娇的身体被推远了,越来越远,如同小舟,终将消失在河流中。
张东尧目送她远去。
他说:“我会留下来。”
对方反而有点不安:“您和魏院士商量过没有?太屈才了。”
张东尧停住脚步。
他说:“我有我想做的事情。”
……
走出医院的时候,阳光正好。
张东尧有点恍惚。
生命是死亡的一部分。
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
张东尧在街上走着,汇入人群。他开车上路,汇入车流。他不知不觉把车开回罗桑县,置身于欢呼雀跃的、准备参加下午分红仪式的工人的海洋中。
“——动作快点,分红了!”
“快快快,有钱了!有钱了!”
“打赢了外贸仗,打土豪,分田地!”
张东尧环顾四周。
太阳照在他的脸上。
太阳照在每个人脸上。
“……他妈的。”张东尧喃喃咒骂,“该死的太阳。怎么能这么好。”
这是一场集体的、宏大的欢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脸。一个人的人生被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被改变了,一群人的人生被改变了。
金融危机还没过去。经济的退潮愈发凶猛。时代的波澜壮阔永无止歇。
当他坐在书斋里,他会痛心远处的宏大灾祸。可当他站在地面上,他发现,其实自己植根于身边的呼声里,植根于最庸俗的、最繁琐的日常中。
他被留在这里。
他会留在这里。
他的姐姐死了。张东尧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体里的某一部分,也跟着死去,永远不会再活过来。但就算被命运打败也没关系。因为死去的这一块,挖掉了,失去了,然后会被其他活着的填补。最终,再大的伤口,也变成一块疤,或早或晚,总归会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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