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当天报的仇,为什么要让它隔夜? 袁明珠翻找着自己的药箱。 之前她还是太仁慈了。 拿了一只小的瓷瓶出来,交给郑mama,“这一支放到他晚上那顿汤药里。” 郑mama拿了药,也不问是什么,“放心交给奴婢吧!” 中午那支是受韩家那两个孩子启发配置的药,适合风寒症状,吃了以后会有骨蒸潮热的症状。 正适合胡庆祎这种酒色之徒。 现在看着他根本没把别人当人看,这种接亲途中也敢招妓上船,丝毫不怕传出去她没法做人。 那支药太温和了。 还是得给他来点虎狼之药。 如今正是好机会,若是平常药还真不好下,因为不管什么食物里下药,都容易品出味道不对。 无色无味又不落痕迹的药太少了。所以内宅里害人,一般都是“趁你病,要你命”。 胡庆祎正在吃药,机会难得,错过这回再难找到机会。 安排好了这些,袁明珠才想起刚刚她五哥过来的时候没带着袁幼驹。 叫了春荞进来:“让人去把袁幼驹牵回来。” 郑mama肯定是打着去厨房监督饭菜的旗号去的,一会袁幼驹的rou沫蒸蛋也该端回来了。 rou沫蒸蛋还是得趁热吃,等冷了腥味会加重。 夏滟领命去牵袁幼驹。 “五少爷,二小姐让奴婢把袁幼驹牵回去。” 袁少驹才想起来,“啊,” 苦着脸,“袁幼驹……,” 袁幼驹呢? 他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它什么时候不见的了? 看到小弟这副模样,袁季驹哪里还猜不到他把袁幼驹弄丢了。 对夏滟说:“你先回去,我马上安排人找。” 袁少驹:“你回去告诉小妹,都怪我,我只顾得听隔壁船上人弹唱了……。” “不过你让她放心,我一定把袁幼驹给她找回来。” 待打发走夏滟,袁季驹才教训袁少驹道:“你呀你呀,什么时候才能稳当点。” 喊了他的小厮石青和花青,又叫上袁少驹的小厮半生和半熟,“袁幼驹跑丢了,叫上其他人赶紧去找找。” 他自己则带着袁少驹去找船老大,让船上的人协助寻找。 袁明珠听了夏滟的回复,一脸的一言难尽。 她的这个五哥,没有受到过社会的毒打,一直活在诗意中。 也怪他们,一直给他提供着诗意的人生,他就一直缩在他们给他营造的环境中。 所有人动员起来寻找,直找了三个多时辰也没找到。 “会不会是在码头停靠的时候跑下船了?”袁少驹说。 船老大:“不会吧?” 此时距离之前停靠的码头已经走了十几里水路了,难不成还要再回去? 就算是回去,码头上的其它船只也有可能离开了。 要是袁家的猴子跑到那些船上,也难找回来。 不过拒绝回去的话他不敢说,听听这小猴子叫的名字,再看看吃的东西,平日只怕宠的什么似的。 吃河虾不算什么,但是大冬天吃河虾……。 更别说还是要吃rou沫蒸蛋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家小孙子平日也只能吃上蒸蛋,也不会给加上rou沫。 他也知道,返航十几里,耽误些行程,袁家若是把猴子找回来了,肯定会有所回报。 袁家送亲的官媒张张嘴,“袁五少爷……。” 其他人都看向她。 “不能走回头路。” 走了回头路不吉利,就像昨晚胡庆祎招妓上船,也是不吉利。 袁少驹:“是我把袁幼驹弄丢的,我下船去找。” 袁季驹:“别胡闹。” 猴子丢了心疼,要是弟弟再丢了,日子就真不用过了。 对船老大是,“找个地方停船,等后头的船跟上来。” 让李管事带人留下寻找。 李管事跟着前主家走南闯北过,跟着他们家经营妍玉春也算历过事,比让小弟留下强。 商议定了就找地方停船。 郑mama拎着晚饭进了船舱,“先吃饭吧,着急也急不来。” 袁明珠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就是知道归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就不着急了。 袁幼驹在他们家待这么些年了,早就就跟家庭成员之一差不多了。 郑mama絮絮叨叨着摆好饭菜,给袁明珠手里塞了一碗米饭和一双筷子。 “快吃吧,吃了才有力气找,你不吃她们也不敢吃。” 说着拿下巴往几个小丫头那边抬了抬。 袁明珠知道她说的对,她若是不吃的话,春荞几个不会吃,下头的几个更不敢吃了。 她一直漠视阶级,但是阶级从没因为她不在意就消失。 郑mama给她布了一筷子菜,看她吃了一口,撵几个小丫头:“别站这儿了,都去吃饭吧!” 郑mama一边给她布着菜,一般像自言自语般叨叨着:“安阳侯府的人怎么这么安静啊?不应该呀? 要是以前船因为咱们的原因停下来,他们早就得倒闲话给奴婢听了,今天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袁明珠知道她想问什么。 无外乎就是想知道她让她加到胡庆祎的药罐里的药是什么?服用以后会有什么效果? 袁明珠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附到她的耳边说:“发心吧,死不了。” 死不了的言外之意,也活不舒服。 郑mama眼神闪了闪,还想再问却不敢问。 不过不问她也有不问的法子。 等春荞她们吃了饭过来伺候着,换了她去用饭,她悄悄招手让春盛过来。 春盛过来,“娘,什么事?” 郑mama看着胡庆祎住的船舱,“你去那间船舱隔壁听听,里头都说的什么。”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春盛就回来了。 小家伙眼神闪烁。 郑mama见他如此有些慌神,“你听到什么?” 春盛缩着脖子,“他们,他们在说,在说……。” “说什么你倒是说呀!”说得咬牙切齿。 春盛揪着衣襟,一脸视死如归道:“他们在说小姐。” 拿手背抹着眼泪,眼泪却像怎么都擦不完似的。 “哭什么?究竟怎么了?” 郑mama的语气很凶,撩着衣襟给儿子擦眼泪的动作更是不温柔,春盛却奇异的止住眼泪。 “他们说……。” 把偷听到的胡庆祎跟陆琴的对话说了。 “真这么说的?”郑mama面色凝重,拉着春盛,“跟我去见二小姐。” 这事如何定夺还得听二小姐的。 郑mama进了袁明珠的船舱,轻声把事情说了,“……春盛就在外面。” “让他进来。” 郑mama让春荞她们去外头守着,把春盛领了进门。 “把你听到的跟小姐说说。” 小家伙年岁不大,却极有做探子的天赋,胡庆祎二人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春盛学着胡庆祎和陆琴的对话:“公子,他们这么兴师动众找只猴子,别是想对付我们吧?” “不会,他们想做成这桩亲事,就不敢怎么着老子,他们怕惹恼了本公子,亲事做不成了。” “在这停下来也好,回头你注意看着那小娘子还去不去甲板上,她要是过去了你提醒我一声,我先躺会。” “早知道船停在这里,就多留那窑姐儿住一日了,你去看看,附近可有船娘,召唤一个来。” “公子,您就消停会吧,二夫人来之前可吩咐了,让您把袁家的小娘子勾搭上手,您这样眠花宿柳,如何能成事?” “嘁,顾重阳那狗才比我还好色,他那样的袁家小娘子都上赶着,我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估摸着,她昨日是碍着她哥哥在场,装着假正经呢!等回头她一个人的时候肯定没问题。” “再两日就到了,只怕袁姑娘不会出门了。” “怕什么?她还能跑了?进了京城更跑不了她,早上那个自称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的女人不是让人跟你联系了吗? 我帮着他们混到袁家小娘子身边去,投桃报李,她以后也得帮着我把人弄上手,不急这一时半会。” 袁明珠听着春盛的复述,轻轻转着手腕上的珠串,唇角勾起一丝嘲讽。 她说呢,胡庆祎出来拦她想做什么,原来打的这副如意算盘。 也没冤枉了搭船的邱氏祖孙。 “邱氏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姑姑?想混到我身边来啊?”袁明珠摩挲着下巴道。 春盛点点头:“是啊!” “那好啊,这个愿望可以满足她。” 郑mama:“您是想……?” 袁明珠端着茶吃了一口,慢慢放下茶碗,“骗她签下卖身契,有了卖身契,还不是我们想如何就如何?” 就是把她卖去黑矿井上做窑姐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饶有兴趣地问春盛:“你听得倒是仔细,在哪听的?” 郑mama:“当初安排舱房的时候,他们那间舱房隔壁就是春盛他们在住。” 本来就有监视之意。 袁明珠点点头,“做得很好。” 又说:“那岂不是我们说话声音大点隔壁也能听到?” 春盛:“太大了能听到,我们这样说话隔壁听不到,不过,用这个的话小声点只要不是太小声也能听到,船舱的墙壁都是木板的,隔音效果差。” 说着话从怀里摸出来一对像醋切儿似的东西。 袁明珠接过去,反正看了看,“这是什么?” 郑mama:“这是味碟。” 袁明珠:……她没看错,果然是醋切儿。 “这个怎么用?” 郑mama拿着两只味碟贴在门上给她示范了一下。 袁明珠把耳朵凑上去,“二小姐在吗?袁幼驹找着了。” 听到幼驹找着了,她唿的一下拉开门。 门外石青正在问春荞,看到门开了都扭头看过来。 见到是她,石青行了个礼道:“二小姐,袁幼驹找着了,它跑到后头昌隆号上找袁末驹了。” 袁明珠有点佩服他们家这个毛孩子了,已经把离家出走修炼到最高境界。 对石青说:“我知道了,你告诉四哥,就让幼驹留在昌隆号上好了。” 她还不知道袁幼驹是被吓着了,还以为它是离家出走呢! 都学会离家出走了? 得好好治治它,不然心更野。 今日晚了,明天再找机会跟哥哥们商议一下怎么给邱氏递梯子,不留痕迹地把人留下。 袁明珠没有出房间,胡庆祎那边很失望。 同时对邱氏那边寄予了更多期望。 毕竟是皇贵妃娘娘的人,又因为误会伤了人,胡庆祎不敢再托大,当晚在甲板上约着筠娘见了一面。 他们这边刚刚见上,袁明珠就接到了消息。 次日,袁明珠跟哥哥们商议怎么给邱氏制造机会才不显得刻意。 袁季驹看着窗外岸上吆喝着号子的纤夫,“他们自己会制造机会吧?” 袁明珠赞同她四哥的话,“邱氏是带着任务来的,她比我们着急,我们先静观其变吧,看看她还有什么后招,只要配合好她就行。” “就是不知道她会使出什么招数?” “应该用苦rou计!”袁少驹说。 “剩下的路程不多了,要想迅速奏效,确实是苦rou计最好使。”袁季驹说。 他们这边正分析着对方会使用的招数,外头传来嘈杂声,接着就有人敲门。 三兄妹停止交谈。 郑mama拉开门,外头花青进来,“胡五公子又在打邱氏的孙子。” 三兄妹交换着眼神:来了。 袁季驹带头出了舱房。 袁明珠站在后面,看到已经围了许多人了,邱氏拉着胡庆祎的胳膊:“胡公子,您行行好,可不能再打了。” 胡庆祎装腔作势的挣扎着,似乎是没挣脱。 袁明珠扭头对郑mama说:“胡家这个败家玩意平常自命清高得很,今日还能让人抓着他的胳膊,真是不容易。” 郑mama想想他这些日子天天抱怨舱房小,舱房窗户小,通风不好有霉味,比个姑娘家还矫情,回道:“是不容易啊!” 做戏都做不好,太不敬业了。 船老大也在,跟着劝:“胡公子就别跟他个小孩计较了,回头让他祖母打他。” 袁季驹到了跟前,了解了发生了什么事,得知是邱氏的孙子在过道内跑,撞了胡庆祎。 就被这位拽着要打。 他实在不待见这厮,也不说话,就站在一旁看着。 还是邱氏看僵持不下,放开胡庆祎拉住他,“袁少爷,求求您帮帮忙讲讲请吧!” 袁季驹把衣袖拽出来,还未开口,对面胡庆祎就一把把邱氏的孙子推开,“滚,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放你们一马,以后离本公子远点,千万别再撞在本公子手里……,哼!” 胡庆祎回了他的房间,嘭的一声把门甩上。 倒是邱氏,拉着孙子给袁季驹磕头,“给救命恩人磕头,谢谢袁少爷又救了你一命。” 袁明珠躲人群后面想笑。 没有看下去的兴趣,带着郑mama回了房间。 本来就是照着编好的剧情在演戏,不管她待在哪里,都少不了她的戏。 她们刚回房间不就,房门就被敲响了,“二小姐,邱大婶带着她家孙儿来给您磕头来了。” 袁明珠示意郑mama开门。 送上门的救命之恩,就认领了吧! 邱氏进门就看到袁二小姐嘟着嘴,一份气呼呼的模样。 她身边的那位姓郑的mama在旁边陪着笑脸。 看到她进来,没有一个人理她。 邱氏有些后悔来的不是时候,这位明显是为着什么事在跟人怄气呢。 她这个时候来,肯定达不到目的。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走吧? 也陪着笑脸道:“多亏小姐,我家贵哥儿才能化险为夷。” “这不,我带她来给小姐磕个头,我们祖孙这辈子都忘不了小姐的大恩。” 袁明珠冷哼一声,“哼,拉倒吧,我什么也没做。” 脸往旁边一扭,白眼珠子翻上天。 邱氏的笑容都扭曲了,险险就挂不住掉下来。 还是郑mama给她打了个圆场,“你别在意,我们家小姐跟我这怄气呢,不是针对你。” 回应她的是袁明珠又一声冷哼。 站在下面的邱氏神色未明,不过笑容似乎真诚了许多。 “嗐,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你们先忙着,我们先回去了。” 郑mama出来送他们,“你们别在意啊,我们家小姐真不是针对你们,她就是……。” 或许是难以启齿,又或许是怕被屋里的人听到,郑mama说了一半顿住了。 她越是这样,邱氏越是心痒痒的想知道原因。 待郑mama再去灶上端饭菜的时候,邱氏拉着她亲热的说话,旁敲侧击的打听袁明珠之前生气的原因。 “大妹子给我透个底,让我也安心些,你们小姐究竟是为什么事生气,不会我哪里做的不周到得罪她了吧?” 郑mama似乎是经不住她一再追问,苦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胡五公子为难你们的时候,我们家少爷拦着不准小姐出去,怕她得罪亲戚,她……。” 下头又顿住了,不过邱氏已经听明白了。 脑补了一个脾气火爆的千金小姐,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这不就是他们喜欢的模样吗? 真是给他们量身定做的。 假惺惺地劝道:“你们小姐就是耿直脾气,这样的人好,没有坏心眼,待人最诚恳不过了。” 拉着郑mama说了许多日子如何难捱,一个人拉扯孙子如何不容易。 “你们小姐对我们祖孙俩有大恩,要是能服侍小姐,也是我们的福分。” 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想让郑mama推荐她投靠袁明珠。 郑mama咂咂嘴,“要说起来,这会亲事定得急,小姐身边的人还真是不足,就是……。” 邱氏一听有门,马上许诺:“我们就是想报答小姐大恩,也想找个依靠,月钱不月钱的都无所谓,只要有地方住,一日三餐管饱就行。” 主家不会克扣月钱。 她这话就是告诉郑mama,以后他们祖孙二人的月钱可以拿出来孝敬她。 郑mama听了,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看你说的,咱们谁跟谁啊,用得着这么见外。” 拉着邱氏的手跟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般,“我跟你说,真不是我不替你引荐,我们府里有规矩,凡事进来的人都得签死契。 我呀,也就是没办法,一个女人拉扯着两个孩子,没家没业的,住处没有,韭菜叶宽的地也没有,不签死契不行, 你跟我不一样,你们家怎么着还有个安身之处,地多地少总能糊住嘴。” 邱氏:“别提地了,要有地我还用得着这么愁啊?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就是欠了一屁股债跑的,这回找不到他,回去房子和地也难保住啊!” 拉着郑mama不撒手,“你就帮我问问,签死契就签死契,总比没着没落强。” “行,我给问问,成不成我看不能保证,”郑mama眼珠子转了转,说:“那月钱……?” “事情若是成了,我的月钱每个月分给你一半。” “那咱们可说定了啊!” 她们两个身后不远处,梅婆子蹲在地上收拾着从河里捞上来的一段破渔网,渔网里还挂着几条小鱼小虾。 她神情专注,似乎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 直到郑mama走开了,邱氏转回去干活,她才掀了掀松弛下垂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