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明现任皇帝,他太明白制定长远国策的重要性了。
自登基以来,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大明征服草原之后呢?难道要像前朝那样,打退了又来,周而复始?
欧阳伦环视四周,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沉稳:“所谓国家大战略,便是要为大明朝制定一个持续数十年的长远方略。如今我大明兵锋所指,北元望风披靡。但臣要问——拿下草原之后呢?“
这个问题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兵部尚书唐铎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的奏本,指节发白。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平日考虑的军需调配、边关布防,与欧阳伦此刻提出的问题相比,简直如同儿戏。
朱元璋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老皇帝微微颔首,沙哑的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急切:“说下去。“
欧阳伦得到鼓励,语气更加坚定:“历朝历代对草原的策略,无非是'击溃-安抚-再击溃'的循环。汉武帝如此,唐太宗亦是如此。但臣以为,大明当有超越前人的气魄!“
他猛地展开双臂,宽大的朝袖在殿中划出两道弧线:“我们要的不该只是一时的胜利,而是要让草原永远成为大明疆土的一部分!要让那里的牧民自称大明子民,让那里的孩童诵读圣贤书,让那里的首领以入朝觐见为荣!“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在殿中激起阵阵回响。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为这番豪言壮语镀上了一层金边。
朱标听得心潮澎湃,年轻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发现朱元璋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欧阳伦——那目光中有欣赏,有惊讶,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
站在武官队列中的傅友德突然出列,洪亮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驸马所言极是!但不知具体该如何施行?“这位老将军虽然须发皆白,但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仿佛随时准备再上战场。
欧阳伦向傅友德微微颔首,从容道:“这正是臣接下来要详述的。“他转向朱元璋和朱标,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请容臣细细道来“
殿外,一阵清风拂过,吹动檐角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欧阳伦整了整衣冠,再次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有力:
“太上皇、陛下,臣所说的‘国家大战略’,并非仅仅关乎此次军费分摊,而是关乎大明未来数十年的国策走向!”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屏息凝神,连朱元璋都微微前倾了身子,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锐利。朱标更是目光灼灼,显然已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趣。
欧阳伦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我大明立国以来,北元余孽始终是心腹之患,故而朝廷历年用兵,耗费无数。但臣以为,仅仅‘拿下草原’远远不够!真正的‘国家大战略’,应当是如何让草原永不再成为中原之患!”
朱元璋的手指轻轻敲击龙椅扶手,眼中精光闪动。朱标忍不住问道:“欧阳妹夫,你的意思是……?”
欧阳伦拱手道:“臣斗胆,请太上皇、陛下思考——即便今日灭了北元,十年后、二十年后,草原上是否又会有新的游牧部族崛起?若只是击溃而不治理,则我大明子孙后代,仍将永无宁日!”
此言一出,朝堂上众人皆露出思索之色。朱元璋缓缓点头,沉声道:“不错,咱当年打天下时,元人也是这般,败了又起,起了又败,生生不息。驸马,你有何良策?”
欧阳伦目光坚定,朗声道:“臣以为,真正的‘国家大战略’,应当分三步走!”
“其一,军事打击只是手段,而非目的。朝廷应在草原设立军镇,屯田驻军,使草原成为大明实际掌控之地,而非仅仅‘臣服’之地。”
“其二,经济羁縻。草原部族之所以屡屡南下劫掠,无非是因游牧经济脆弱,一旦遭遇天灾,便只能靠抢掠求生。朝廷应开放互市,允许茶、盐、铁器贸易,甚至可派遣工匠教授牧民耕种、纺织之术,使其生计不再完全依赖劫掠。”
“其三,文化同化。朝廷可派遣儒生入草原教化,令其子弟入学国子监,习汉礼、读汉书。百年之后,草原之民,便不再是‘胡虏’,而是‘大明之民’!”
朱元璋听得目光炯炯,朱标更是忍不住拍案道:“好!这才是长治久安之策!”
欧阳伦继续道:“而此次燕藩军费之事,恰恰是‘国家大战略’的第一步——朝廷必须确立一个原则:藩王可以领兵,但军费必须自筹,否则,朝廷财政迟早会被拖垮!唯有如此,才能确保未来对草原的治理,不会因藩王拥兵自重而失控!”
朱元璋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好!好一个‘国家大战略’!驸马,你这番话,可比那些只会嚷嚷‘削藩’‘增税’的庸臣强多了!”
朱标也露出欣慰之色,道:“欧阳妹夫所言,深谋远虑。此事,朕会与内阁详议,务必制定出一套长远之策!”
朝堂之上,众臣面面相觑,心中震撼不已。他们原本以为今日只是争论军费分摊,却不想,欧阳伦竟直接把议题拔高到了“国运百年”的层次!
而那些原本还想为燕王说话的官员,此刻更是彻底哑口无言——若再反对,岂不是成了“只顾私利,不顾国策”的小人?
朝堂之上,众臣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每个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眼中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兵部尚书唐铎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笏板边缘,心中暗叹:“好一个'国家大战略'!老夫执掌兵部十余载,所思所想不过粮饷兵械,驸马却已谋划百年国运“他偷眼望向欧阳伦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平日里看似懒散的驸马,此刻竟有擎天架海的气度。
站在武官首列的蓝玉不自觉地松开了紧握的刀柄。
这位叱咤沙场的老将眼中精光闪动,心中暗道:“某家征战半生,斩首无数,却从未想过仗打完了该如何。欧阳伦这番谋划,比某家的刀剑更利三分!“他不禁想起自己当年在草原上追击残元时,那些牧民仇恨的眼神——若早用欧阳伦之策,何至于此?
解缙悄悄用袖子拭去额角的冷汗。
这位年轻才子此刻内心翻江倒海:“我自诩满腹经纶,却只会引经据典空谈仁义。驸马所言,才是真正的经世致用之道!“他低头看着地上散落的奏章草稿,忽然觉得那些华丽的辞藻如此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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